女教徒(1966)

安娜·卡里娜这张混杂了纯洁与欲望的脸庞太适合修女这个时常在文学艺术作品中上演着灵肉冲突的身份了。初看之下，线性叙事，以三位修道院长为分割点，全面展现了18世纪法国的修道院生活（慈爱关怀、宗教压迫、女同性恋的性压抑）。但苏珊娜坚忍、执着、对纯洁的坚守更像是一位女圣徒，一如电影标题《女教徒》，而苏珊娜自逃离修道院后，最终却是于世俗之中自我毁灭，像极了一位圣徒的殉难，短到仓促的结尾，却也给了全片真正的悲剧意味。

何处是吾乡？只在窗台一跃而下时才真正拥有了自由，但自由不该是心甘情愿的吗，这又谈何心甘情愿，只不过是走投无路！终于以极具讽刺性的方式完成了献祭上帝的仪式，画面美到心碎（安娜前后几年变化好大，神态完全不同了，从女人就是女人到女教徒…我居然到写短评才意识到女主是安娜）

最后一跳成就神作，其实挺惊叹《女教徒》作为背景参考和手法榜样对于《女孩肖像》和《年轻阿迈德》的意义。脱胎于狄德罗启蒙思想，开篇的“无所指”字幕和最终的警世良言字幕真的是穿越时代的存在，好比历史课本上说启蒙思想照亮欧洲，《女教徒》对后世电影的意义不亚于此，但可惜的是在如今探讨宗教的电影中（包括阿迈德）都缺乏里维特/狄德罗的紧密叙事张力（全程神学话术却不觉无聊、隆隆背景音制造悬念感、信仰/欲望/世俗化观点事物的多方角力……）、对宗教场所的场面与人物关系把控（告解隔墙、幽深走廊、修女闺房欲望与信仰具象之争引发今天的笑声），乃至最后太操之过急但力道强劲的结尾段落，确实是大开眼界。“痛苦只有自己知道。”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电影。

戛纳修复版。用安德烈•祖拉斯基式的色彩光影拍摄的“反向”致敬罗伯特•布列松的作品：《死囚越狱》中人物的每一个动作都指向越狱，指向总体性的救赎；而《女教徒》中的安娜•卡里娜永远被被一双无形的手凌辱蹂躏，至死未能获得救赎。同样不需要情节的转折背书，不堪与痛苦的瞬间是全部意味，那是历史的幽灵。

沟口健二的调度对里维特想必是影响巨大，一镜一景的原则贯彻得十分彻底。《女教徒》这部令人震惊的作品的矛头毫无争议的是指向所有社会的机构。女主角掉入的一个又一个火坑几乎都是她家庭的各种演变，各个神父和修女院长都是父母的各个版本，因此才会被冠以père和mère的称号。以家庭开始的各个社会机构对于个体的欲望无不施以压制，这就是典型的启蒙时期人权思想的着力点。而上帝在哪儿呢？情节里最富戏剧性的段落几乎都在叙事中被省略，一切都好像命中注定，好像是上帝在漠然地耸肩。

从抵抗反叛到屈从顺服，里维特用最沉稳的镜头对准了每一次挣扎与寻觅。这种“理性”的视听语言在传达：世俗和宗教的背后都是“人”——人的慈悲、人的欲念、人的虚伪。再看小结构和大结构，都是《神曲》式的“地狱”、“炼狱”、“天堂”三段，把“理性”的困境和归宿巧妙地放在了这样一个文本形态里。最后在关于女教徒“出走”之后会怎样的问题中，仍然是私人信仰无法容身、理性精神无处安放。无路可走、没有答案——找到出路、唤醒答案。

想到文本是出自狄德罗的小说，就有趣味多了。狄德罗不仅是百科全书派代表，还是法国大革命里的一个重要人物。法国大革命之于路易十六时期的风格，新古典主义之于洛可可，想来文本无非是号召民众回归一种更具moral（道德感），其实并非是反抗宗教，更多是一种呼吁社会重构道德风潮，回归宗教信仰，对忠贞德行的一种赞美。对照，同时期萨德的《纯洁的眼泪》，就更有对照的意味。总之，电影很好地还原了狄德罗笔下的那种新古典主义的简洁之美。想来在68前夕拍摄这样主题的电影，法国社会处于一种风云变幻时代，当时年代重新对文本的解读，也显得有趣。安娜的表演也让女主显得可信。回归到文本，suzanne这个名字在神话里，也是纯情少女被老男人色诱强奸或者被偷看洗澡的女主，似乎从狄德罗为女主取上这个名字时，就注定了一场道德悲剧。

这何止是对宗教的抨击啊，现在信个什么都得当心，对什么为“宏伟”目标献祭的“洗脑”都要警惕，一旦牺牲掉自己的“一部分”，性格在其中会变异，扭曲随之而生，涉世未深，极易被初看美好的假象蒙蔽，她以为，她不过是在索要回自己的“自由”，不曾想她动摇了多少人赖以为生的System，一旦被质疑，何止利益，那是大半人生的虚度，那是本可美好的丧失，虐杀她，是为了消除他们心中对真相、真我的恐惧，在人的欲望大多是让人顺服、让人替罪或是情欲满足的世界里，一个坚守纯真、追寻自由的真“女教徒”是没有活路的，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在这个System里，她所要的自由依旧是一种依附他人，不过是盼望着一个不摆布她的正派人出现，助她脱离苦海，通过独立获得的自由，对她是陌生的，在那个女性不是苦力就是妓女的年代，也是绝无可能做到的～

SFC上海法国影展，好看是蛮好看的，但是没有一定的历史知识背景，并不能完全理解里维特对宗教的质问，大概只能理解到一个女人一生的悲剧。btw，12排18座的男生长得好好看，如果你看到这条短评可以豆油我吗哈哈哈。

“Let nature die in us. ” 所有调度都超讲究，影院看和电脑上看一定是两部电影了。《马太福音》无聊是因为真的是圣经逐字interpret，《女教徒》一点也不无聊是因为现代性的展现与探讨。宗教对人的惩罚与规训，也不知是归功于原著还是导演的功力——两个修道院的设置深刻神奇， 是对比（短暂的happiness butterfly）、是并列（都是宗教荼毒，对god解释权的争夺、占有的私欲和诛心的集体暴力倾向；对爱的误解和自我惩罚）、是继承（第一间修道院植入服从/无能为力的“发条”，第二间修道院丧失自主性/判断力的恐惧显现，这一次女主成为了排挤与暴力的施者） 看完的第一感想是少有的：cinema太奢侈了，why did i even come to watch this？

很压抑，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自由”是什么，因为对女性而言几乎并不存在。宗教操演的是市俗，神父/修女对应着爹和妈，无论献祭还是叛逃，上哪儿才能摆脱被加诸于身的性意味呢？可能习惯了戈达尔拍安娜的大特写，看这部总觉得有点美貌吸食不足。 @上海影城 2021法国影展

@ 2021法国电影大师展 非常古典规整的拍摄手法，看的途中不止一次想到悲惨世界里很长一段对18世纪法国修女的描写，拍得好真实，苏珊娜趴在地上双臂展开的苦行，宗教内严格的权力体制，即使脱离宗教也被压迫的女性……安娜卡里娜演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