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市政厅(2020)

市长演讲和部分会议段落都由被略去回应的、长篇幅的单人表述（而非多人间连贯的对话和议论）组成，与之相匹配的是镜头策略上永恒的小景别，质询对象和听众都被隐在画框之外，所呈现的是发言者的姿态、视线、神情。当语言不再有明确的发射方向，其声音便与谈吐动作的视觉重新合体，由此碰撞出的丰富细节使得我们在明白语义之前，便能从发言者的影像中获得直观的说服力，这一点与「马尔姆克罗格庄园」的确高度相似。区别在于，即使后者中同样充斥着长篇累牍的台词文本，并始终保持与真实时间的同步，但具体谈话情境之内，普优仍试图通过对发言者与听众的精确镜头切换来构建人物关系和观点角力的抽象系统，这是虚构作品的常规特征。而怀斯曼对作品虽有同等强度的控制力，但直接电影中作者与纪录对象的距离导致事件的平面化，其包含的议题也因此得以被直陈。

可以对比的中国影片是大同市长，一对比你就知道怀斯曼有多牛逼，能够在以政府这样一个自带舆论高地属性的标的里做到无偏见叙事，这对于很多纪录片导演来说都是难以克服的诱惑，毕竟去描写更戏剧的、更煽动的情节是一个更容易产生方向感和机动性的选择，而怀斯曼与其他人的区别在于，他想写的不是一篇特稿，而是一篇论文，你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个的事件串联，也不是几个人的演讲合集，而是一座城市的结构感，它不仅仅是城市机器的说明书，更是这个机器运动模式下的内里哲学，内部各个要素的流动规律和其中各色各样人等的千姿百态。看完这部影片，就能知道为什么美国2020年惨成这样也没有崩溃，因为这个国家的行政活力和公民活力是以上下互助共赢为导向来激发的，当官的永远愿意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公民敢于也有能动性去监督并创造需求。

花了两天啃完英字。虽然整体是一个较为正面的描述，但怀斯曼的确拍出了一个体制的性格——注意不是城市本身的性格，而是维持这个城市正常运转的系统的性格。几乎没有手持和运动镜头，强调的正是这个体制的秩序感。内容丰富的同时突出了种族和劳工议题。（怪不得这位波士顿市长现在已经是拜登提名的美国劳工部部长了）而且这种直接电影的视角，是我理想中的一个作为外来者窥探一个城市的视角。每到一个新的城市，我其实非常渴望拥有这样的体验：坐下来旁听这个城市的人描述自己的生活和期待，在一旁观看这个城市的人如何通过争论和探讨解决问题，听这个城市里的老人述说TA记忆中有关这个城市的历史。再辅以精心拍摄的城市物理空间的镜头，这已经是一次普通游客完全无法拥有的城市体验了。希望还能有人效仿怀斯曼拍别的城市给我们看。

9.6/10 当之无愧的年度最佳（希望不要在剩下的寥寥几天被打脸），对机构/市长的崇拜风险被“围观”这一行为消灭，从而成为“文明的对峙”，导演/观众的视角融入各类对话现场本需存在的记录设备，从而使得刻意性和外在的文本都湮灭。怀斯曼的影像显然已经形成完善的语法/句法，本片中环境-交谈的循环结构依托诸多符号/地貌/不加修饰的行为，给予图像叙事能力。对于房间内的座谈/会议不采取宏观视角，而是反复呈现不同的发言者/旁观者的个人视角，包括每段的结构编排，可被视为绝对的“民主影像”，一切的力量和连贯从外界提取，而不是被一只“手”控制。怀斯曼展现的波士顿成为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凝聚点，是不同社群，不同意识形态的共存点，然而不是冲突，而是通过拟态/类比与那些时而出现的地貌共存。

突出建筑物棱角的构图，玻璃幕墙与石砖质地之间的映照，“阴阳割昏晓”，分裂的提喻。而地表景观是历史土壤的遗产，从sand到road salt，泥土砂砾和风中的树枝在招牌店铺的规整切分之外提供了线性的慢板。diversity是核心，面孔特写展现弥合的尝试，对话方式和节奏则源自价值的分裂。对政府fill the gap的呈现却隐隐勾勒出另一条路径：收集complaint转化为storytelling运用于propaganda，于是之后Dorchester通气会的不畅已显隐忧。敏锐关注到基层互助组织的storytelling模式在社会结构磨合中的作用：在展览着从“五月花号”开始的美国发家史的recovery center举办的互助会上老兵大谈后伊拉克战争的价值重建。

我们的城市现在遇到的问题和他们真的好想，这也说明我们的发展程度确实正在接近。但人家70%的税收靠房产税，40%的支出给教育又甩了我们好几条大街，说白了一个城市的行政工作千头万绪，有比较才能进步。我们现在最急迫也是最容易实现的就是公务员群体的执行力和敬业程度，你有再好的政策下面打折也白搭。其实我们的官员也可以以聊天的方式开会，多拍拍这种类型的片子。既能让大家知道管理的难度，也能够鞭策下级具体经办人员，这难道不香吗？非给板着脸开会读报告，何必呢。

以白天起，以夜晚合，但即使影片结束，波士顿在画面外一直在随时间流动。得知怀斯曼只用一个摄影机拍摄时，我一直在思考他是怎么决定拍摄的对象与转换的时间，以及在剪辑时选择画面的理由，我还没有答案。他不介入被摄对象，似乎是把自己的观点藏在对影像的选择上，跟原一男太不一样了，但这种方法并不是更简单…总的观感来说，波士顿的日常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对话，这些对话具有一定的包容性，开放，同时也隐含着对波士顿政府不足的揭露，不失为一种批判在里头。

分三次才看完这场四个半小时的会议马拉松（据我不完全统计，大概包括24个社会民生经济政治议题），但是每一场会即便掐头去尾，也能从中听出味道来，管中窥豹地瞥见民主政治运作的真谛——尽可能输入不同的意见和视角以优化决策，对话社区、寻求共识与理解、回应民众需求。市政很难，但核心要义也很简单，执政为民。从未看过这么冷峻的记录片叙述方式，等有时间再把Wiseman老爷子其他城市的纪录片找来品味。

B+ / 分几次断断续续看完，除了难磕，英语水平看纯英字幕还是有吃力，不过就纪录片层面上是很独特的观看体验，完全抛弃了主观视角，隐蔽摄像机的存在。看似随意的素材拼贴，但实际上是以市长为轴心的波士顿城市的网状辐射，事件与事件间的城市图像定格给予呼吸节奏，对于不同人员与事物的近景捕捉又穿针引线。看完之后更觉得民主可贵了，因为讨论是平常的，可被展示的，而族群是有归属的。

美國人很專業，也都是演員，懷斯曼素材的拍攝、選擇和排列都挺ironic的，每一場戲情緒把控都很準，方方面面的問題都涉及到，要一點點揭開演員們的面具。 看採訪裡說，他是有一個戲劇的結構，也十分願意承認自己的主觀， 他不是想分析或者說是呈現被大家忽視的，那些充滿戲劇性的、曖昧的、喜劇的時刻（幾乎所有時刻都是） 是美國電影最可愛的一面。

类型学式的极简转场，用看似抽离的“理中客”平面对市政厅场域进行全方位扫描，并非简单的素材堆砌式的“直接电影”，而是如怀斯曼声称的“通过后期剪辑制造戏剧性张力”。透过种族、性别、移民、医疗、住房、就业、教育、治安等议题，直指在今天看来脆弱的美国民主政治内核。如此用“电影胶卷”拖带出的庞杂问题，确实需要4个半小时的体量才能容纳。

除了在影院，从来没有一口气看完过Wiseman。看似散乱无序、事无巨细的记录，如一般人与政府部门打交道的观感，其实是有核心议题的，指出地方政府运转的应有之意：淡化politics，从policy入手，以community为基石，解释何为take accountability，侧重点放在了服务少数族裔等相对弱势群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