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拍电影(2020)

无论从影史书写还是电影评论或是电影工业的角度，许鞍华都是香港电影极为重要的一位导演。她多数作品中强烈的身份意识与政治表诉，应该是所有香港在地导演共同的特征，王家卫徐克亦无法免除，后期作品表达的女性主义则因过于温和而经受质疑。许对市民生活经验精准的勾勒描绘，成为她作品易被分辨的标签。作者导演不一定要兼职编剧，能够具有一以贯之的个性表达即可，因此许鞍华无疑属于作者导演之列。当王家卫、贾樟柯将作者身份制作成商品标签销售之际，许鞍华却无意于功利世界，令人心生敬意。生活中的许鞍华也会面临各种问题:母亲养老，未婚压力，制片方商业路演的任务等等，导演不仅需要有艺术品味和专业水平，还要有斡旋多方处理人际关系的魄力与能力，确非易事。希望许导长命百岁，不过烟瘾还是控制下好，我牙齿坏掉后便再不敢抽了...

镜头转向内地时，浮躁、虚荣的气息无法遏制地蔓延了出来。接受内地电台采访前，鞍说，你问我电影的事我就可以，如果你要我说一些祝福的话，我不能说，我会翻脸的。坐在回hk的车里，她说hk跟以前相比很不同了。最后的最后，出现了好几次，鞍有些动容地含泪地说，她有好好拍一段香港的历史；我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受教育，拿奖学金去学电影，回来又不停给我灵感，hk有最好吃的菠萝包，有最好喝的奶茶，希望自己以后还可以多帮这个城市做事...在当下hk越来越艰难的时刻里，我极其敏感的捕捉到她有极强烈的想要守护住hk、守护住自己家园的心，这颗守护的心不亚于爱她最爱的电影。（我也很喜欢她跟母亲相处的细水长流段落，是时候再看一遍天水围的日与夜）

许导跟平时采访里一样，有一点点腼腆害羞，但是讲起电影来总是滔滔不绝。「勤力」的Ann走过无数条香港街道看景，每一部片子都当最后一部去拍，害怕下一部拿不到投资。贾樟柯说「许导的才能才华不应该做屈就于市场的事情」，为了拍电影总是要有妥协，但Ann有自己的坚持：只讲关于电影的，其他的不讲。在香港电影学会的颁奖典礼上，她哽咽着说「好好拍一段香港抗战的历史」；在金像奖的最佳导演发言时，讲道「要为香港多做一点事」；在威尼斯终身成就奖的获奖感言时，她拿着便签念「电影万岁」。谢谢Ann，谢谢香港。还有一句Ann说的话「如果电影是我的老公或者老婆，文学就是我的情妇」。

電影中說的不少故事，無論是關於許鞍華的電影或是人生，十幾年前讀《許鞍華說許鞍華》時就已經知道了，當時她是我最喜歡的女導演，現在她依然是我最喜歡的女導演，都沒有之一。影像和文字不同，電影傳達給我更多的情緒，是讀傳記時無法感受到的，她的認真執著，她的迷惘憂慮，甚至她的貪靚愛美，都更加活生生地讓我感受到。她說，她的狀態至少能拍戲到75歲，她也說，她的身體狀態其實已經不適合當導演了，今年她已經74歲了，無論她未來還是否繼續拍戲，long live Cinema，long live Ann Hui！

很值得观看的电影制作幕后纪录片，无论对导演是否感兴趣是否了解过往，最好的是能从中了解导演这份职业的历程，如何处理职业本身存在的各种复杂矛盾关系，资本和创作、创作低潮、委托项目等等。“有人说当电影导演是神，有人说电影导演是狗，她是在神与狗之间找到平衡。” “她是学中文出身的，文学修养比同期导演高出一大截，但从不自己写剧本。”感觉应该拍了很多年，那些受访者导演们精神面貌都好好，贾樟柯比现在胖好多，从侯孝贤身上看到了少年精气神，今非昔比。

她说：“我猜我这辈子很认真想过的事情，其实真的只有电影。但讲到个人生活，思来想去，左思右想，考虑周详，客观的、主观的都想一下，就真的没有好好想过。”总结起人生，又打趣说，觉得太少唱歌跳舞和喝酒。但总归是不遗憾的吧，毕竟还会借电影里的人物说一句：“人生啊，是很过瘾的。”关于许鞍华，所有人都知道，可以讲的话千言万语，但最后都在一个朴素的标题里：好好拍电影。

作为纪录片类型来看前半段生平和创作生涯的回顾是很平庸的，而到后段她作为一个女儿，普通市民，揾食者，以及最末做返一个思考社会责任的知识分子，那些素材才让这部作品有趣了起来，香港真的还能有下一位威尼斯终身成就奖得主吗，答案是很悲观的，但“你问戏，我说什么都可以，但你要我说什么祝福的话，我是不去的”，以及“Long live cinema”。

大概整部电影最精彩的是最后那句，那是真的对一片土地的热爱。原来定义自己，定义“故乡”是可以花一辈子的，70岁的鞍发现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把一生奉献给钟爱的事业真的太美好了，电影是另一半而文学是情妇的导演，可爱率直，勤勉得毫不避讳，虽然勤勉并不真的一定有用，但并不阻碍努力，从一切他人给的标签背后追寻个人的，一代人的，特定人群的

看过许导的电影不多，从这部纪录片里收获了一个纯粹鲜活的她，喝醉酒会念莎士比亚，排片迷糊时会忘记打开镜头盖，放大了可爱之处之余，也不刻意掩盖跌宕十年里的纠结与痛苦。与其说是看镜头下的许鞍华，不如说是通过她的眼睛去看香港和香港电影，“爱这个城市就要为它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最后金像奖上的发言也在贯彻她的创作理念，让人感佩之至

“电影若是我的老婆或是老公，文学就是我的情妇。”纪录片里让两岸三地最好的电影人，皆来为她曾经的电影推荐，从《疯劫》到《明月几时有》，是许鞍华生活经验凝练的“好好拍电影”，“所有的电影都倾向救赎”，也是她在乎票房又“不在乎”奖项的“商业选择”。这些华语电影人还能凑在一部纪录片里，真好啊！

摄像机拍许鞍华走在机场的背影，像个男人，但是她突然活动起自己的手腕，那又是一只女人的手。以及还是机场，她吸烟，几个人走过来和她借火儿，不知道他们看没看到正在拍摄的摄影机，也不知道他们认没认出那是许鞍华。这两个场景大概能涵盖讨论香港导演序列里的许鞍华所需要讨论的大部分问题。

【良い】#NYAFF#真是学习到了很多，许鞍华作为香港电影的一枝独秀，入行至今坚持自己的不忘本的原则，毫不修饰的映像，苦中作乐的态度，不论是导演这个职业，或是在这个行业里为数不多的女性导演，都相当值得敬佩。不管未来如何，我将永远追随，因为我知道你会好好拍电影。